学校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这问题看起来像是一道送分题。学校学校，学习的地方嘛，不然要干嘛。
不对。我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也有足够的脑容量去明白一点：如果一个人在学校里只知道学习，是绝无可能在任何校园环境里生存的。
学校真正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将有用的知识传授于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用学到的知识在不知名的人面前装逼。
社会模拟器。
这就是学校唯一存在的价值。
不只是哪位智者曾经说过，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因为社会绝不缺少肮脏与黑暗，社会也从来不会在你跌倒的时候给你搭把手——恰恰相反，社会不懂得‘同情’两字的意义。社会只会向你灌输那些光鲜亮丽的价值观，却会在任何人挑战这些价值观的时候将他们无情地绞杀。
而学校，就是在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彻底淹没在那大染缸之前，必须走过的道路。
学生们需要在学校里学得的，并非那一串串由某位姓牛的英国友人用拉丁字母写下的物理公式，而是那位牛先生因为一生只知道学习，到了盖棺定论的那一天还是处男之身的事实。他们要学会的也不是将那位姓雨的法国人士一生所写下的所有作品倒背如流，而是每时每刻用那些背下来的故事警告自己，如果在社会上无法立足，自己的下场将与那些悲剧中的男女主角们如出一辙。
所以幼儿园里，大家都是好朋友；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同学；而到了中学，每晋升一年级，周围环境的险恶程度就会提升一个档次。直到大学上完，自己身边仿佛四面楚歌的时候，你将获得一纸恭贺的证书，证明你已经可以步入那最为艰险，也最为狡诈的社会了。
所以学校里的学生，都从一开始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步一步变得狡诈、狐疑，变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变得能够面不改色地说谎。
因为社会上的大人，都是这么做的。
高尔基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要说，学校是人类迈入社会的桥梁。
但我的这句话里，绝没有半点的褒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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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管他呢。别人的社会模拟器干我p事。
红白机的模拟器令人怀念，社会的模拟器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从上高中的那一天起，我便告诉自己，学校里发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大染缸即使人人有份，我的那一份我也不会领的。为了健康，远离色素嘛。
这样与染缸隔绝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一切风平浪静。
就当我以为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持续三年时，现实扇了我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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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讲，傍晚的那一声铃响意味着自由，意味着他们即将可以卸下伪装，放心大胆地展露丑恶。对于我来说，那曾经意味着解放，意味着乌烟瘴气即将可以被排出我的私人生活之外。
总之那样的‘曾经’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躲在那声铃之后等待我的，是万恶之源，是所有乌烟瘴气的源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时长近两个小时的试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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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写什么呢？”
“额……啥都没写。”
“……没想到，你还会写日记呢。”
恍若天使一般的微笑呈现在我的眼前。
天使的名字叫做卓静。
她虽然穿着校服，却和与她相同着装的芸芸众生截然不同。神明从来都是与草民不同的，所以神明总是能引人注目，哪怕她藏身于草民之中。她的存在也许是唯一能支撑我挺过那漫长试炼的精神支柱了吧。
意识到自己险些陷入宗教狂热的我慌忙把笔记本收进书包里。
天使看到我手足无措的样子，没有追问笔记本的内容。这要换成普通的草民，指不定会揪着这个话题拷问我多久。
“姜虢同学……不介意我问一下的话……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一直都醒着，小卓。”
天使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搅得一个激灵。
是的，我地狱试炼的内容就是——与恶魔共舞。
恶魔的名字叫做陆心蕾。
恶魔也是与众不同的。她所在的教室就算暖气开得再大，气温也会低五个摄氏度；她所在的环境空气就算再新鲜，也能隐约闻到腐朽的灵魂所散发出的尸臭。
她的容貌很精致，精致到能使人目不转睛的那种精致。
但不要忘了，魅魔也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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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天使在恶魔的**之下选择了道歉。
“算了。我还寻思你要多久才会注意到我。”
想让别人注意到你就别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啊！你是考拉么？
“……那个，听说你们前些天……”
“打住。首先，是‘你’而不是‘你们’；其次，社团的事我已经拉倒了，别再提了。”
“这样啊……”天使脸上的微笑变得无奈起来。
“社团这种规矩又臭又长的东西果然跟我没什么关系呢。”
“三分钟热度。”
说话的正是在下。
恶魔扭头直视着我。要是这世上真有‘邪王真眼’这一说，也不过如此。
“那也比你那堆根本燃烧不起来的废柴要强得多。”
“有的柴是用来盖房子的，烧了只是浪费而已。”
“怕不是被人当地板来踩。”
跟恶魔理论真是浪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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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卓啊，我有更庞大的计划！”
恶魔忽然抖擞精神站了起来。她走到讲台前，像是发表演讲一般双手扶桌。
“我想要的东西，才不是条条框框可以限制得住的。光光为了一件事而被独占的‘社团’多没意思啊！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体验么？”
“……嗯，是啊。”
“跟循规蹈矩说再见吧！明天从来都不是由守规则的家伙们创造出来的！等待别人创造明天的废物只会被明天淘汰的！怎么样，小卓，加入我吧！”
天使显然被这一串连珠炮说的有些头晕。她问道：
“额……可以是可以啦……但是要做什么呢？我还是不太明白。”
是我看错了吗？恶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类似惊奇的表情。但她迅速恢复过来。
“什么都做哦。”
“这……”
“容我打断一下您的高谈阔论。这个‘什么都做’的‘什么’到底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是‘所有’！‘一切’！‘全部’！听不懂吗？”
我有点后悔问出来。但我还是问了下去：“那大姐您打算怎么‘什么都做’？”
“我干嘛要告诉你？”
“其实……我也想知道。”天使吱声说。
恶魔倒含糊起来。
“嗯……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计划还在摇篮里的时候是不能自缚手脚的。”
可以，充分延续了那篇社团宗旨空话连篇的风格，果然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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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这个恢弘计划得到首肯了吗？”
她没理我。
“也是呢。老师怎么会有时间听你胡说八道。”
“谁tm跟你说老师没听了？你又知道啥了？首肯没有我会在这里瞎bb？”
“啥玩意儿？！”
“唉，说起来为了得到她老人家的认同，我还牺牲了不小呢。别以为我的决心只是说着玩玩而已。我还没那么肤浅。”
我算是彻底搞不明白了。前几天萱姨不还劈头盖脸给她骂一顿么？难不成之前发生的都只是我的幻觉？
故作镇静一波之后继续逼问：“牺牲？啥牺牲，你倒是说说看啊。”
她直挺挺地指向我。
“你干嘛？一阳指？隔空打穴？”
“要有那好东西我早就点死你了。她说让我把你加进我的‘计划’之内。”
哈？卧槽？Excuse me？
“还不感谢我让你光荣地加入？我本来没想管你，你运气不错呢，不用去晚自习还不快点谢谢我？”
“好像确实该感谢一下……不对！你想让我干什么？老师想让我干什么？”
恶魔突然露出了神秘且诡异的笑容。
“‘什么’都干哦。”
且慢。
我霎时间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我或许一直以来都高估了晚自习的严重性。我至少还知道晚自习应该期待些什么，对于这位神经质的所谓‘计划’我则连最最基础的概念都没有。改变世界？创造明天？饶了我吧，我只是不想被世界改变而已，连这种小小的愿望都有人要从中作梗么？！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出现在欧洲的某个演讲台上，或者从珠穆朗玛峰顶跳下去玩蹦极。我只想专心致志地当我的劣等生，这也算是贪心么？Is that too
much to ask for？？
眼前天旋地转。我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以防自己当场去世。
-
“那么，我在此正式宣布，纬文高级中学‘吉普赛组’正式成立！鼓掌！”
看见台下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陆心蕾兴致不减地自己为自己鼓掌。
“我再次郑重声明：这不是社团，不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吉普赛组’不需要顾问，不需要固定的活动空间，也不需要固定的活动项目。所有的禁锢和束缚都不适用于我们。
“高中生活可是无比短暂的，‘吉普赛组’会让这段短暂时光变得无比充实。只要你相信，没有什么我们做不到的，只有其他人想不到，也根本不敢想的。我们无所不能，我们无处不在，我们势不可挡！想要挥洒青春，就加入我们吧！不能加入，就在旁边看着吧！以上！”
天使这一次十分配合地鼓了掌。
“你意识到了台下只有两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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